彩虹小品

[註:梁醫生是我在渥太華華人宣道會開荒牧會時[74-75]常探訪的對象。初時堅持不信，但之後在史祈新牧師主講的春令會決志信主，後赴多侖多升學。畢業後再到溫哥華深造在這期間，才真正在屬靈及事奉上追求及事奉，我們為他感謝主，他是我們家庭好牙醫，醫術高明且滿有愛心免費為我們診醫，僅此向他致謝——賴建鵬]

以下轉錄自號角月報加西版08年12月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梁立己醫生除了在溫哥華自設牙醫診所外，十八年來，常常到落後的第三國家及戰火連天的高危地帶進行短期宣教﹔他付出時間、金錢、專業技術，甚至不顧生命的安危，跑到世界的另一端治病宣教，到底為了甚麽？ 

從牙醫學院到神學院

「牙醫學院畢業後，我先從多倫多來到温哥華一間醫院實習，再安排了往美國華盛頓大學唸專科博士，然後回多倫多大學教學科研。一切人為的已準備就緒，但神卻别有安排。那一年，我重新思考人生，並對神學重拾興趣—人從那裡來? 人生目的? 死往那裡去? 這是我渴望知道的三個問題。」梁立己醫生工餘時間選修維真神學院課程，亦師亦友的梁燕城博士和賴建鵬牧師等對他殊多啓發，令他獲益良多。慕道兩年後，梁醫生決志受洗，心意更新而變化﹔一心想當教授的他，生命有了嶄新目的：人生是為取悦神，遂放棄上研究院，繼續學習信仰生活。

從神學院到短宣工場       

 九零年，梁醫生父親去世，成了他人生另一轉捩點。在父親病危的時候，梁醫生再次向他講解福音，曾力抗福音的他，終於與母親一起決志受洗。梁醫生認為這是神給他最大的恩惠：「我聯想到『老吾老以及人之老』、『不獨親其親，不獨子其子』。那一年我全時間在維真神學院唸書，之後以治牙為入世之媒，開始我的短宣生涯。」無論在溫哥華診所，或是在世界各地的「牙醫帳棚」，他都本著三個宗旨：1) 為未信主的講解全備福音；2) 為信徒作門徒訓練；3) 為患牙疾的恢復健美笑容。

足跡遍及世界各大洲

十八年來靠著神的恩典，梁醫生自備器材及開支，足跡遍及亞洲 (中國、日本、所羅門群島)、東歐(羅馬尼亞、波斯尼亞、克羅地亞、塞以维亞)、西歐 (比利時、德國、瑞士)、中美洲(貝里斯、墨西哥)、南美洲(秘魯、保利維亞、厄瓜多爾)、前蘇共和國(摩爾多瓦、烏克蘭)、南非、俄羅斯、印度等地。每次出門通常兩個禮拜，最高紀錄是三個月沒回家，曾有一年甚至沒有完整一個月留在溫哥華。梁醫生一向對傷殘人士、孤兒和婦孺有特別的負擔：「在第三國家，這些人最需要幫助。他們普遍性患有齲齒、膿包、炎痛等。箇中大部份傷殘者，更因迷信被以為是咒詛，慘遭父母遺棄、被社會排斥。短宣的資源及時間有限，因此我們每到一處，都設法聯繫這階層的人，盡力幫助有最大需要的人。」梁醫生的先父患有不聰，因此他往羅馬尼亞一間聾啞教會事奉時，倍感親切，以手語溝通，反而免除了言語的隔膜。

最不忍孩子皮肉及心靈之痛  天真瀾漫的孩子，本應擁有活潑的笑容。梁醫生最不忍心見到他們自憐齲齒發黑、零落破碎，沒有信心露出笑容；更不忍心他們因著齒患，小小年紀飽受皮肉之痛。「九十年代巴爾幹半島戰爭的三年，我往返那裡的孤兒院工作，沒有父母照料的孩子，口腔衛生都被疏忽了﹔而當地的聯合國和平部隊常派巧克力糖給他們，令牙患每況愈下。當地的專員表示，所有難民營的人均極需要牙齒治療。」一九八五年蘇聯時期，小鎮切爾諾貝爾的核電廠發生爆炸，傷亡慘重，輻射塵蔓延整個歐洲。時隔十年，梁醫生回到那裡的傷殘孤兒院：「一個女孩躲在一角悶悶不樂，我留意到她門牙的洞又黑又大。後來替她補了幾顆牙洞，門牙恢復雪白，那女孩高興得馬上拿着鏡子，仔細的看了半天，流露出可愛的童真。」梁醫生看見大為感動，從而認識到：「傷殘人士不一定是斷肢瘸腿，牙齒本是身體的一部份，稍有破漏也是一種殘缺。遺憾的是，這些生理及心理的痛楚皆非必要的，一般患者只須一兩小時工夫，便可恢復健美笑容，提升自信與尊嚴。」縱使工作堆積如山，梁醫生和他的隊員都捨不得休息，因他們覺得時間是屬於孩子們的﹔每天工作十多小時乃司空見慣，但眾志成城，力不知疲。最長的一更，共工作了二十一小時！可惜有許多地方，人民根本求助無門；因此，梁醫生樂於替不同組織，往鮮為人去的地點工作。「在南太平洋所羅門群島，我們乘福音船穿梭島嶼之間，邀請島上居民上船看病。這些居民好像活在世外桃源，過着頗原始的生活，度過與世無爭的一生。不過，那裡是虐疾地帶，很容易受感染，我們福音隊伍每天都要服預防藥物。」

饑寒與熱帶生活

梁醫生放棄加拿大安逸的生活，多年來往窮困危難的國家，面對種種的挑戰，非三言兩語可以盡錄。「冬天在波斯尼亞，在山區不同的村落工作，住處通常是已棄置或被戰火破壞的民房，沒有熱水或暖氣，物資短缺，過的是零下十幾度的饑寒生活。早上從睡袋爬出來，第一要緊的便是立刻生火取暖，找得一根亁柴，如獲至寶。抹桌子時，水氣瞬間轉為冰。麵包及餅乾顯得特别味美。我們開著貨車，身穿避彈衣及頭盔，外面刮着風雪，每到一鄉一縣都只有我們的流動診所，給村民送衣服藥物，並肩作戰，同舟共濟。」「穿梭村落之間有一定的危險，因為我們的貨車掛著波斯尼亞的車牌，有一次，越過敵人塞爾維亞人的領土，被幾輛汽車高速趕上，企圖把我們的貨車逼下懸崖，幸好司機臨危不亂，好不容易才脱險。也曾有隊員的車被截停，並將他拖出車外毒打了一身。」在摩爾多瓦、羅馬尼亞等地，梁醫生曾多次遇劫，弄致囊空如洗，只剩飛機票回家，幸好身體没有受到傷害。在中美洲，梁醫生為那兒的學校設立流動牙醫診所。居民住在以樹枝造成的原始小屋，沒有水電，廁所只是草叢的一個地洞。在高溫高濕的環境下工作，他感覺仿似被困在一個沒有出口的桑拿室內，汗流浹背，教人疲累，也試過中暑。晚間，一眾躺在地上，跟蚤子、大蜘蛛、昆蟲同眠。有一年在危地馬拉，他步入農村工作，出來的時候，兩腿共有一百多個蚊虫咬處。回程在飛機上搔癢不停，怪難為情的。在中南美洲，差不多每次都有腸胃不息，不過他說已經習以為常。有一年在厄瓜多爾，他們醫療隊幾十人集體食物中毒，上吐下瀉，他躺了一天床，四肢無力。他曾不禁自問：「我寧願選擇東歐嚴峻的冬天，抑或中南美的熱帶森林？」至今仍未能解答這問題。

亞馬遜森林的小女孩

在秘魯亞馬遜森林的傷殘中心，一個媽媽帶著智障傷殘的十歲女兒，請梁醫生診治。「可憐這個女孩的右邊腦袋比左邊大，引致右眼凸大、左眼封閉、舌頭伸了出來滴着口水、四肢痙攣，雙臂交叉胸前，兩腿蹬向不同方向，不斷哭啼，教人心酸。媽媽有點不好意思、心焦，怕我們不肯接見她們。」梁醫生的助手，為使女孩安靜躺在手術床上，便擁抱著她，邊撫摸她的頭髮，邊說了一些安慰的話。過了一會，助手情不自禁對孩子的母親說：「你的孩子很漂亮！」聽罷，為母的雙目淚如雨下，泣不成聲，令梁醫生為之動容。「但見這位母親衣衫襤褸，心想在森林地區，生活已經艱苦，更何況要撫養一個傷殘智障的孩子。十年來她不知受盡多少人間絕望、社會歧視、心力交瘁。我不禁猜想，可能從來未曾有人稱讚過她的女兒漂亮，因此她感動流涕。這個森林曾爆發多次小兒麻痹症，這樣的故事不知凡幾。」梁醫生的助手是瑞士人，任職廚師，半工讀物理治療課程。她後來對梁醫生說，希望回家後多儲一點錢，幫助供養該名女孩。

福音大能改變一個人

梁醫生深信，縱使我們不能改變整個世界，但總有可能改變一個人的世界；世界不能改變，但可以由自己開始，逐個人去改變。盡一己所能，盡匹夫之責，人做人可能的事，神卻會做人不可能的事。印度麻瘋病人的世界很悲慘，他們一生出來便是「不能接觸(untouchable)」的最低階層人士，窮困艱苦、被人民鄙視、被社會唾棄。梁醫生的隊伍為他們治牙、請他們一起吃飯，沒有嫌棄他們的身世。梁醫生說：「在分配飯菜的時候，許多人都哭了。」醫療隊的事奉 ，確為他們的世界添上一點温暖。在工場上、日常生活中，只要靜心觀看，每天都有教人讚歎的神蹟發生。「我在秘魯的一個牙科助手，從前是恐怖組織『The Shinning Path』的殺手，後來内部鬥爭，被組織通緝追殺，亡命天涯。一天他躲進一個街頭佈道會的人堆裡，竟被福音感動，認罪悔改，後輾轉來到我們森林裡的傷殘中心，並成為物理治療師，為殘疾者建造義肢，助人康復。一個殺人如麻的殺手竟成為醫療人員，畢竟是神福音的大能！」

氣餒沮喪收割的人少

不過，梁醫生也有氣餒的時候。他有一位在秘魯患小兒麻痹的傷殘朋友，十年前遇見他時，正爬在街上討飯—孤苦零丁、兩腿嚴重彎曲、不能動彈，雙臂亦萎縮變形，無法推動輪椅，只得行乞街頭。梁醫生所工作的瑞士差會為他運來一輛電動輪椅，並為他安排在街頭販賣一些文具及衛生用品。之後，梁醫生每年為他保健牙齒，大家都有講有笑，相聚甚歡。  可是，今年回到那裡，發現他竟服毒自殺了。噩訊傳到梁醫生耳中，仿如晴天霹靂，令他悲從中來，亦感到内疚不已：「一個人的需要，何止民生那麼簡單，情緒的寄托，也是生存的動力。他熬不過生活的艱辛、無依的寂寞、前景的絕望….我嘗試想像他死前的日子，愈想愈難過，感同身受，竟然沒有勇氣再想下去。莊稼雖熟，畢竟收割人少，我感到有愧於他，更覺得失敗、沮喪。」

效力比能力更為重要

常有人對梁醫生說，他們不是牙醫，到了福音工場也不知道可以做些甚麼。梁醫生鼓勵他們說：「短宣期間所能做到的，確是有限﹔面對蒼生的需要，真是杯水車薪﹔但短宣的工作，能力﹙ability﹚不及效力﹙availability﹚重要。我們最寶貴的，乃是奉獻自己的時間，用愛心所獻上的點滴棉力，神仍會大大的使用。人民的苦難是很真實的：生老病死，往往非人力所能解決﹔但無論鰥、寡、孤、獨，若我們願意花時間以愛心陪伴，已是治療的開端。很多時，我們需要的並不是說話的本領，而是聆聽的工夫。年幼的需要你擁抱、跟他們玩耍、講故事、木偶戲…這些差使，只要有時間，不用專業人士也能做得到。」梁醫生診所的洗牙師郭佩玲，從前也是短宣的隊員，自從她不出發往工場，便退居幕後效力，多年來義務為他們整理工具儀器，收拾藥物材料。每次出發前後都仔細打點至深夜，不辭勞苦。

榮耀歸耶和華

講到效力，梁醫生便感到慚愧，無以自誇。九十年代，他開始往秘鲁近厄瓜多爾邊界小鎮裡的一間教會事奉。初到的一年，老牧師Bert Elliot來訪他們的診所，他見牧師是美國俄勒崗州人，便詢問牧師在那裡建堂的經過。牧師說，他父親是傳道人，自幼便受宣教薰陶；五十年代初，他的哥哥Jim Elliot與四位青年同工來到那裡，神給他們負擔要向北面厄瓜多爾高原上的一個原始殘暴民族傳道。起初三個月，他們用飛機向土著吊下一些禮物，建立了初步關係。經過不住的禱告，感到時機成熟，五個年輕人便降落在高原上，與土著接觸。         可是，在降落後的第三天，便慘遭土著全部殺害。他們殉教的消息傳返基地，死難者的親友固然悲痛不已，但神的恩典確是出人意表，Jim Elliot 的遺孀帶着幾歲的女孩，連同飛機師的妹妹，三個人竟然冒着危險登上高原，繼承死去的丈夫及哥哥的願望，與殺死他們至親的兇手共同生活。她們一去便是幾十年，譯經傳道，把青春生命都獻上，最後整個高原民族都接受了基督。這位老牧師也追隨了哥哥的心志，五十年代與太太來到那裡宣教。梁醫生說：「我聽到這裡，不禁抽泣起來，我被世界不配有的人所感動。耶穌說最偉大的愛，是為人而死，他們雖然沒有為人而死，但他們卻為人而活。但見白髮蒼蒼的牧師夫婦，鄉音無改鬢毛衰﹔五十多年來的温柔事奉，也沒有回鄉的念頭，更打算為神和人民獻上最後一口氣。如此的効力，怎不教我謙卑，叫我汗顏無地。我看到自己的自私，感到自己所做的簡直是微不足道，但願把一切榮耀都歸於耶和華。」Jim Elliot 曾說：「那個付出他不能擁有的，來賺取他不會失去的，可不是傻瓜。) 」零六年，Bert Elliot牧師、師母以他哥哥命名的教會成立五十週年紀念，梁醫生剛好在那裡一起慶祝，但見那教會的興旺，他感到神的喜悦。五十年來，别人為名利而奔波，而他們的寶藏卻存在天上。將來他們回天家述職，神可對他們說：「美好的仗你已打過了，我的道你也守住了！」

關注靈性和心理健康

梁醫生除了關注人的牙齒健康、靈性健康(人與神和好)外，還竭力追求人的心理健康(人與人彼此和好)。在多年短宣旅途中，他深深體驗到：「不同種族間的憎恨和怨忿已根深蒂固，難以磨滅。其實，今日的戰爭，是昨日憎恨所種下的惡果；明日的戰事，也是今日仇怨遺下的尾巴。結果，戰禍沒完沒了。化解衝突的方法，並非單憑甚麼協議或聯合國和平部隊駐軍，最重要是彼此實行聖經『悔改』與『赦罪』的教導，各人為自己的罪懺悔而回轉，或平息對他人的憤怒，方能治療內心的傷痕，才是世界和平的終極方案。」凡此種種，常催逼他把握機會，到各地散播和平福音，與神、與人和好的信息。正如聖經所言：「並且人要奉他的名傳悔改、赦罪的道，從耶路撒冷起直傳到萬邦。」﹙路加福音廿四：四十七﹚

神的恩典

梁醫生不單熱心海外志願工作，在温哥華還作了多年義工, 為路宿者及低收入者等服務。二零零五年，英屬哥倫比亞牙醫學會給與梁醫生「榮譽獎」，表揚他十六年來為本地及海外的人道主義工作。二零零七年，梁醫生的母校多倫多大學頒發他「傑出成就獎」，以肯定他十八年來對牙科專業所作的榜樣及貢獻。 多年來風塵僕僕的梁醫生，耐心等待著另一半、人生伴侣、宣教同工。二零零三年，他路過俄羅斯黑海，隻影形單，有感寫了以下一首詞《 憶秦娥 – 春晚》:   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春已晚     人生至痛惜離散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惜離散     無奈歲月     逝了容顏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十數載苦疾民間     行醫天下獨往還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獨往還        寂寞中途     作伴歸雁    

感謝神 ,他於零五年與工場認識的姊妹賈芙蓮結婚，一年後女兒梁雅懷出生，太太明年將再添一丁。如今，梁醫生對家庭多了一份牽掛，故此減少出隊短宣。然而，今年所到之處仍不少—歐洲、墨西哥、秘魯、厄瓜多爾等地。他直言：「以往，我著重講解福音；未來的日子，要是神願意的話，我希望做門訓的文字工作。為此，我正在學習『拼音輸入法』中文打字，逐個字學習發音、拼音，好以與人分享短宣的經歷。」願神祝福梁立己醫生手所作的工，繼續醫治人的身心靈！